咸松子

甜桐花。

诱拐或狩猎,你总要选一个

*感谢小伙伴为我量身订做的标题(
*顽劣(。)的小狐,亟需驯化
*笔力有限,诸位见谅

清晨,阳光从头顶蓊郁的树冠上雾蒙蒙地筛下,草叶上隔夜的重露披了薄薄一层微光。徒步独行于林间,三日月宗近刚把挡路的翠枝拂到一旁,那之上的露水又沉甸甸地抖落下来,跌在他身上碎成晶亮的水迹,最终不着痕迹地融入早已濡湿的、愈发深蓝的衣袖之中。

“哦……”美丽的男人忽然拊手微笑起来,遥遥看向山林的更深处,“就是躲在那里吧。” 

身佩长刀的三日月在林间疾行,步伐迅疾也同样稳健,宛如一阵劲风掠过。沿途的朝露惊惶地飞起,草木窸窸窣窣,似乎还心有余悸。

传说中的灵刀小狐丸好整以暇地坐在开阔地界的高树上,等到眼前景色柳暗花明,他逆光的轮廓出现在三日月眼里的时候,三日月也撞进了他的视线。 三日月停下脚步,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袖摆,向坐在高处的人点头致意。

 小狐丸笑了笑:“又见面了,三日月殿下。您的执着令人惊讶。”他用友好的口吻打着招呼,却刻意在微笑时露出锋利的犬齿。

 哎呀,生气了吗。 

“哈哈,我已经说过,小狐不答应和我回去,我是不会放弃的。” 

小狐丸早料到他会如此,就他被三日月宗近纠缠的几次经历而言,他没有任何办法劝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放弃目标。

 他叹道:“即使是您如今的主人对我念念不忘,也该换个方法。更别说像您这样宝贵的战力,无论带队出征还是教导新人,都好过每天单枪匹马跑到山里,和我这只野狐狸一起吹风。”

 一如往常地,三日月对小狐丸隐晦的抗议置若罔闻,只在他锐利的目光中稳稳按住刀柄。 

“身藏利刃,久置不用难免可惜。小狐若是不介意,来陪我这老头子活动一下筋骨如何?” 

“您又何必拿我取笑,”小狐丸一哂,“我与您几次交手,屡战屡败。您若想寻找对手,还是找您那些同伴更为合适。”

 第一次听他说这种话,三日月不由得沉默了片刻。

 “你就甘愿……” 

“那么恕小狐不能奉陪,先走一步。” 

三日月最终没能说完那句话,等他再去看时,头顶那抹明黄已经不见了踪影。

 顺着飘荡的香气,三日月找到了狐狸逃走时遗落在火堆上的口粮,他今天的额外收获:一只表皮烤得有些焦糊的雉鸡。 

狐口夺食,这下要彻底被记恨了啊。

 话说回来,刀剑之躯皆需精心看顾,像这般居无定所,风餐露宿,又缺少磨砺的刀,即使有狐神庇佑……

 怕也是会生锈的吧。

 他不愿刺伤小狐丸身为刀的自尊,却不能不担心他的安危。他们的世界并不太平,溯行军、刀剑男士和检非违使,三方的势力不断膨胀,每一次摩擦都会造成伤亡。再怎么想独善其身,也难免被卷入其中,成为冲突的牺牲品。

 “世间万物终有一死,”初次见面时小狐丸这样对他说,“若这一生能无拘无束直到死去,我会十分乐意。” 


“情况如何?”三日月对迎上来的长谷部还了一礼,二人先后走进庭院的时候这么问道。

 “远征第三、第四部队,和出阵的第一部队已经平安归还,负伤人员安顿完毕,出征所得也已记录在册。第二部队传书说路上耽搁了些时间,最迟今夜也会返回。” 

三日月颔首道:“甚好,稍后我会拜托光忠留一些夜宵在厨房里。还有别的事情吗?”

 长谷部迟疑片刻。“听说您独自在外搜寻新刀……是否需要增援?”

 “啊啊,那倒不必,我很快就会解决。劳你费心了。” 

三日月宗近微笑着和过路的付丧神一一打过招呼,余光瞥见同刀派的石切丸静伫在回廊里,分明是专程等候他。

他告别了长谷部,跟着石切丸到他的房间做客,已经猜到他们将会有什么话要谈。

 “你又去勉强他了。”老成持重的御神刀轻叹一声,无奈地看向一意孤行的自家兄弟。

 三日月出人意料地摇头道:“在勉强的不只我一人,石切丸应该知道。” 

“这也难怪,他是被稻荷明神眷顾的刀剑,想法自然有所不同。既然小狐丸清楚他在做什么,我等也无需妄加干涉。” 

三日月并未立刻回答,而是低头凝视茶杯中晃动的、毫无杂质的清澈水面。

 “三日月,你在这件事上有些过于执着了。”石切丸提醒道。他来到这个本丸时,三日月宗近早已独当一面。他惊讶地看着这位向来以美丽著称的天下五剑,明明散发着与世无争的气场,却能凭借其无匹的温和、通达、自信和强大,在众多性格各异的刀剑中树立威望,使他们凝聚到一起。更让他赞叹的是,即使阅历远胜大多数人,三日月也从未“教导”迷茫中的同伴该做什么,他只是给出一视同仁的信任和恰如其分的提点,然后从容地站在远处观望。 正像他的名字那样,三日月宗近如同夜空中高悬的新月,锋利如钩温柔如水,慷慨地予人照耀和陪伴,却从不曾与谁唇齿相依。

 “是这样吗?”三日月沉吟片刻,很快又微笑起来,“因为他是小狐丸吧!”

 石切丸无意再思考他话语中的含义。说来也是,小狐丸清楚自己的想法,三日月又何尝不?如今他们两人僵持不下,也佐证了这是一场互不退让的交锋——看着气定神闲的三日月,他却觉得交锋的结果不见得不好。

 在三日月起身告辞之前,石切丸将自己的茶杯倾向他,示意他来看杯中的茶梗。 

“是好兆头呢。” 


小狐丸就着三日月的筷子吞下一片又一片油豆腐,速度之快甚至把后者都吓了一跳。“莫非你不是狐狸,是松鼠吗?”三日月好奇地戳着小狐丸鼓起的脸颊,小狐丸瞥他一眼,决定通过专心咀嚼来无视他。

 转眼间草木萧瑟,鸟兽绝迹,严冬倏忽而至。在三日月有预谋的投喂和刻意诱拐下,他们的距离已经缩短到并排而坐。小狐丸态度坚决,寻找不到突破口的三日月也就不再提让他回本丸的事,先与他处好关系再说。

 他们之间的默契来得太过容易。千年之前三日月还未成为付丧神的时候,狐神锻造的灵魂就已经从宫中大剌剌跑回老家,慕名观赏他年轻的弟弟。而三日月在漫长岁月中无数次听过和同出三条的他联系在一起的、有关小狐丸的传说,脑海中早有一个暧昧的轮廓。他们的关系仅止于此,如今言笑晏晏,却更像是多年的老友久别重逢。

 “检非违使已经来到了墨俣。”小狐丸心满意足地擦擦嘴唇,“看来是你在这里出现得太频繁,他们决定跟过来肃清一下。”

 三日月哈哈大笑:“我倒觉得是小狐固守此地,才会引来他们的哦?” 

“你……”玩笑话说到一半,小狐丸偏头做出倾听的动作,脸上笑容陡然消失。三日月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,先一步提刀起身。

 “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亲口问一问了。”一直被誉为“最美”,几乎没有实战经验的天下五剑,握住刀柄的动作娴熟而沉着,眼神也由温暖转为看惯生死的冷冽。 那是获得人身之后真正能一肩担负起胜败的责任,凭一己之力驰骋沙场、无数次以命相搏之后才能铸就的凛凛身姿。 

他的身影深深地烙在小狐丸的视野里,即使那双熠熠生辉的如火兽瞳,也要被其灼伤。

 枪声乍起。 

火铳射击不过是稍事压制,借此争得先机的部队才是真正杀招。三日月自忖身上的刀装尚能抵挡,便侧跨一步挡在小狐丸身前。子弹毫不留情地轰在盾牌上,砸出一个个凶险的弹坑。 

“是鹤翼阵,小心了。”三日月依旧方寸不乱。 

“哈,打算把我们一口吃掉吗。”

 硝烟还未散尽,小狐丸就像一头敏捷的悍兽自三日月身侧冲出,凭借略胜一筹的速度杀向敌军右翼,暂时截断了包抄之势,也将自己陷入以一敌三的不利境地。紧随其后的三日月迎上孤立无援的敌方薙刀,瞬息之间,便将其斩于刀下。 “

还有五个。”他朗声说。 

冲散的阵型重新聚拢,余下的一把大太刀和枪也冲杀过来,三日月这边压力陡增,在包围圈成形之前,他决不会坐以待毙。

 “小狐。” 

小狐丸已然捉襟见肘,他虚晃一刀逼退敌手,循着三日月的声音不顾一切地掉转刀锋,与他夹击其中一把攻击他的敌枪。全力挥下的刀刃生生切开甲胄撞击骨骼,震得他虎口发麻,他咬紧牙关再度发力,而三日月趁机越过防守,一刀斩下了对方的头颅。

 身后传来破风之声,小狐丸勉强借着冲力躲过致命一击,敌军的利刃堪堪划过皮肉,留下了三道深浅不一的狰狞伤口。而在来不及收刀格挡的三日月身后,姗姗来迟的大太刀以雷霆万钧之力劈砍过来,正中三日月腰间。 

金属碎裂的声音如同丧钟嗡鸣,清晰地传到战场上每个人耳中。 

小狐丸甚至分不清脱口而出的恐怖声音究竟是来源于自己,还是一头濒死的疯狂野兽。

 “三日月!” 

“哈哈哈……放心,碎掉的不是我呢……” 

身上剩余的金色刀装通通化为齑粉,三日月上前两步与小狐丸交换位置,拦住他身后虎视眈眈的追兵。几乎在同一时刻,小狐丸一跃而起,手中长刀洞穿了偷袭者的胸膛。

 “太冒失了。”三日月责备道。 

“彼此彼此。”小狐丸缓缓直起身体,持刀的右手稍一放松便抖得厉害,背上伤口流血不止,他却一点都不在意,“还剩三个,一鼓作气地拿下他们。” 

检非违使虽然被解决了半数,剩下的却几乎毫发无伤,两把大太刀,还有他们中担任队长的一把长枪,提醒他们苦战还远远没有结束。 

“哈啊……”小狐丸精疲力尽地喘着粗气,凭借着速度和爆发力才能勉强与强敌一战的他,在疲劳状态下可谓举步维艰。不过总算是赢了……他强撑着直起身来,往三日月的方向看去。

 三日月……还在和敌方的枪战斗着。 

“那边已经结束了吗,甚好甚好。”三日月宗近华贵的外衣被砍成破布,早被他褪到腰间,赤裸的上身虽然伤痕累累,却越发美丽得惊心动魄。

“那么,下一回合——” 

让我们干脆利落地做个了断。 

敌枪怒吼一声,手中长枪全力向三日月刺去,这不计后果的一刺使得他门户大开,没有留给双方任何余地。 

要拼个鱼死网破了么? 

那一枪的确势不可挡,然而早在对手蓄势待发的时候,三日月宗近就有充足的反应时间做出预判并躲开要害。而他一旦出手,就有十成把握将对方斩杀。 

手起,刀落。 

噗—— 

身首异处的敌枪颓然倒下,连同他手中的枪一起溃散成一团黑雾,消失无踪。 

可惜这一切三日月都不会在意了,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匍匐在他胸前、一声不吭的小狐丸身上。他蓬松的白色长发被新的旧的血污黏在一起,结实的左肩已被枪尖穿透。 

“小狐……丸?” 

三日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,小狐丸的站位是看不清长枪刺来的角度的,或许他根本来不及看清,就急忙扑过来,用自己强弩之末的肉身,挡住这其实并不致命的一枪。 

刀装无法阻挡枪的攻击,人的身躯却可以。 

他伸出手想扶起小狐丸,对方却自己站直身体,捂着肩膀上血流如注的伤口,朝他满不在乎地一笑。 

三日月的心脏毫无征兆地抽紧。 他努力克制喷薄欲出的情绪,说:“我有一个问题。” 

小狐丸慢慢地摇头,流失的血和体力让他止不住地眩晕。 

“我知道你想问的,”他说,“世间万物终有一死,我一直期盼的事情,就是不为利欲而死,不为虚名而死,不为偷生而死,不为强加己身、不能不遵从的宿命而死。” 

他没有再说下去,三日月却读懂了他的意思。 

如果是为你,我始终甘之如饴。

 

“回去吧,别让你的同伴担心。我这样就很好,山里的狐狸会帮我疗伤。” 

小狐丸离开他的身边,一步一步走回山林。直到沸腾的血液渐渐降温,三日月才重新发现,墨俣的天空不知何时飘起小雪。

 “小狐丸。” 

后者脚步一顿,慢慢转身回来。 

漫天的雪花悄无声息地落下。 

“跟我回去吧。 

即使到现在,我还是希望你跟我回本丸。那里会有温暖的房间,美味的食物,有战斗之后可以安歇的所在,有形形色色的互相陪伴的人。”三日月并没有看小狐丸的脸,而是看着对方左肩上大块冻结的血污,雪花落在上面,也被映成相同的颜色。 浓重的惋惜的情绪像雪一样堆积,它们冷漠却炙热,轻盈却沉重。就像三日月宗近永远也不会言明的,从他认识小狐丸的那天开始,他就不清不楚地惋惜这个形影相吊的人,一如惋惜茕茕孑立的他自己。 

孤独也许并非镌刻在命运里的诅咒,既然他们能够相遇。 

“其他那些都不要紧。你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?” 

三日月想要开口,对面小狐丸却一步一步缓缓走来,阻住了他的声音。雪落在他的白色长发上,落在他尖尖的耳朵一样的发梢上,落在他墨黑的眉头上。十几步的距离,他重新站到他的面前,仿佛跨过了无尽的漫长的时光。 

“是。”他斟酌过无数的言语,最终也只能这样回答。 

于是小狐丸温柔地拥住三日月,得到回应之后更冒失地去吻对方的鬓角。 

“好,我答应。” 

小狐丸依旧是自由的。他从前可以为了无拘无束选择漂泊,现在也可以为了爱选择留下。 


“你早就应该告诉我,你是这个本丸的审神者。”小狐丸一边用长柄刷刷着马,一边冲三日月心不在焉地抱怨。一早晨的枯燥劳动简直让他身心俱疲。 

那边三日月早已和战马们打成一片,说是为了关照新人才重新参与各种杂务,但熟悉他的人私下里都觉得比起事必躬亲,用心血来潮形容他更为贴切。 

相较小狐丸的郁闷,三日月的好心情简直要化成樱花飘出来。“比起有个处处可以通融的审神者,还是按部就班的劝说能从根本上打动你,不是吗?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小狐丸认真地说,“再过一千年,照顾马这种事也没办法让我喜欢。打动我的一直都是三日月你。” 

面对如此坦诚的告白,即使是三日月一时也哑口无言。 

小狐丸得意地笑了笑,提起水桶和毛刷准备收工。

可惜,他终究还是小看了三日月宗近,他名义上的顶头上司,他的主人,他永远也无法违抗的……恋人。 

“既然小狐这么喜欢我……今天夜里,到我房间来吧?” 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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